铃一响，喻文州刚说一声下课，体委就迅速地拿着表冲了出座位。速度之快让喻文州都忍不住看了几眼，其他人也被逗笑了。

有几个女生拿着错题过来问，绕着讲台给喻文州围在了里面。喻文州很是耐心，拿笔在纸上一步一步帮她们推导。

“听懂了听懂了！”最后一个女生收起练习册，“谢谢老师！”

“没关系，”喻文州轻声说，“有不会的可以继续去办公室找我。”

女孩子还没走，胆大一点的忍不住问他，“老师！你这么有耐心，是不是一定有女朋友了啊！”

高中的学生，处于一个心智没成熟但绝对发育了的年纪，一个两个听这种话题都跟打了亢奋剂一样，立刻护了过来。

“让开让开，”喻文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黄少天拿着个练习册从前面的小姑娘堆里挤了进来，探头的样子像飞奔过来的小动物，“靠，你们问完题别在这围着，给别人一点机会。”

他把练习册平铺放在了讲台上，拿笔指了指，“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抬头看了一下喻文州，“都要讲一下。”

喻文州讲了两个，翻过去看到他用红笔画的另一题，没说话，好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黄少天撑在讲台上也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喻文州笑着开口，“你和我说你这道题不会？”

他指的那道题，是黄少天昨天拿着本子晚自习特意去他办公室问的，是有些繁琐，喻文州仔细地给他讲了一遍，他也确实表示听懂了。听一道题不算，还从喻文州办公桌上顺了不少别的老师给的零食，最后又以办公室学习氛围更好为由，霸道地又回到了他之前的那个窝。

结果这才过了一天，黄少天居然好意思和他说这道题不会。

“你看，”黄少天笑嘻嘻地把手里的本翻到折好的一页，拿给喻文州，“其实是我昨天自己做的时候觉得这个方法也可以用，想给你看看。”

确实，而且更好理解了，喻文州点点头，黄少天的确是特别聪透的那种小男孩，刚想开口夸他两句，他们班体委拿着单子又跑来了这里。

“黄少，”体委喘了两口气，“正找你呢，快快快，你问完问题过来填运动会的表。”

“知道了知道了。”黄少天打发两声，又凑到喻文州那里，“我这个解得是不是不错？”

很不错，喻文州从来不吝啬夸奖。

“那你要不要报我们班的师生接力赛？”

喻文州低头，撞到黄少天的眼神，明亮得像什么似的。

普普通通的接力赛，被黄少天描述得天花乱坠。什么师生促进感情的时刻，什么再体验一次青春的畅快，最后还有理有据地和喻文州说，这可是我在亲自邀请你！

少年人那点神采飞扬，在黄少天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晚自习下课喻文州还是给回绝了，黄少天拿笔戳着草纸，黑色痕迹被他不情愿地给拉得很长。

“校里让我去别的地方帮忙，”喻文州耐心和他说，“我走不开。”

什么忙啊连个接力赛的空都腾不出来，黄少天哼了一声，拍拍桌子，“明天我就去把这个和我传棒的机会给竞拍出去。”

运动会就意味着起早，学生们一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边忙前忙后地搬桌子搬椅子。

方锐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大片大片的乌云压过来，天色又阴又沉。“运动会是专门用来求雨的，诚不欺我。”

“下不成，”黄少天扯了扯半截袖的衣角，“天再亮点就好了。”

他随手从后面摸出瓶水，拧开仰头喝了一大口，“看到喻文州了吗？”

啊？方锐愣了一下，转瞬反应过来，“你说喻老师啊？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运动会参赛人员名单，“没看到啊，他好像也没报项目，这里面没有。”

黄少天看了一眼终点处的记录人员，也没找到他想要的哪个身影。

奇了怪了，难不成出差了？他一边给马上要举行的二百米的自己班参赛同学喊加油，一边拿眼神溜着四面八方。

他也说不清干嘛非要找喻文州，就像他说不清干嘛一定要让喻文州来参加接力一样。

喻文州，喻文州。他漫无目的地想，心里总觉得和这个人格外亲近。

“黄少，”体委拿单子跑过来，“要到你们了。”

好，黄少天收回思绪，把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凳子上，低下身系了个鞋带，班级里不知道谁带头喊了一声黄少加油，小姑娘也开始跟着喊，黄少天挥挥手，向检录处走去。

黄少天是最后一棒，他们高三的统一半截袖是白色的，他本身就瘦，被风一吹，更是把身形看得清清楚楚。

终点这一圈的跑道起始点紧挨着主席台，上面的空台是看热闹的绝佳位置，胆大爱起哄的小姑娘们早早就在这里蹲好位置，加油声快门声此起彼伏。

“黄少！！”小姑娘用空矿泉水当做应援棒，打在栏杆上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黄少天本身就潇洒帅气，人际关系处理得也游刃有余，所以哪怕是对他没有想法的，也都乐得给他喊几声加油壮壮气势。

“黄少黄少看这边！”趁着比赛还没开始，小姑娘们拿出手机赶紧拍几张，“我们看好你！”

黄少天笑着侧过身扯了下领口，露出一口小白牙，灿烂地冲镜头歪了歪头。

小姑娘们配合地“啊”了一声，双方玩得不亦乐乎。

有个声音，混杂在其中，用不大不小的音量温柔地说，“这边也看一下。”

这声音熟悉得很，黄少天脑海开始飞速反应，然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判断，转过身，干净而漂亮的脸蛋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咔嚓。

那一瞬间的神采，被捕捉，被定格。

喻文州的脸从相机后慢慢露出来，什么也没说，笑着看向黄少天。

黄少天愣了一下，仰头看了喻文州，又目光下移看到了他胸前挂着写着摄影师的工作牌。

他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心虚什么，掌心竟微微开始发热，连带着觉得耳旁的风也跟着升温了起来。

靠，他小声嘀咕了一声，却没舍得移开视线。

他把喻文州整个人装进视线里开始来回打量，深蓝色外衣，在风中微微撩起衣摆。他站在那里，带着笑意地看向自己，那双眼睛仿佛是另一个相机。

“喻老师！”有小姑娘们惊喜地喊，她们手挽着手站成一排，“喻老师给我们几个也拍一张吧！”

喻文州收回视线，还没来得及回应，远处的裁判突然高高举起发令枪，通知全体参赛选手准备。

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黄少天迅速进入状态，甩了甩额前的刘海，把身子低了下去。

少年人的骨骼，显得更加动人。

喻文州再度拿起相机，焦点对准了黄少天的侧脸，无论是镜头还是他的眼睛，都看不到除了黄少天以外的景色，他轻声说，“等少天跑完的吧。”

那样好看的侧脸，和他初见时看到的并无半分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