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察了,”李轩撕开隔壁老师刚给送的零食,“他们班属他最好看。”
喻文州笑了一下没抬头,低头判黄少天他们班刚交上来的数学卷。
几次接触下来,喻文州发现黄少天非常聪明,逻辑清楚思维也反应得很快。但又显而易见的,他不是那种传统的好学生,有一点我行我素,还有着这个年龄层的小男孩特有的不服管。
“难免的,”李轩点评,“尤其是他这种人气高的小男孩,她们小姑娘每次投校草他都前三。”
也不知道李轩从哪搞来的这些乱七八糟排行榜,但黄少天确实很讨人喜欢,上次他过来找喻文州拿他们班的作业,连隔壁桌的老师都打听这个男孩子是哪个班的。
说到这,他想起自己的教案借给了隔壁桌老师,他站起身正准备找一下,听到门口有人喊他。
“喻老师,”八班的科任老师抱着书推门进来和他说,“有学生找你。”
喻文州停下笔往门外看去,竟然是黄少天,穿着校服外套,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
看到喻文州走过来,黄少天把手里挂着的雨伞递给他。“那天谢谢老师!”
“没关系,”喻文州温和地说,“你要是没有伞,留着也可以,最近雨天比较多。”
“不用不用,我那天是借别人了。”黄少天笑着和他说,“好巧啊,我当时没想到你会是我老师。”
是很巧,喻文州不动声色地在心里补充。
但他看着黄少天,还有一点犹豫的样子,站在门口,并没有离开。
“怎么了?”
“那个……”黄少天抬头看他,“我们班说这周六聚会,顺便给老师弄了个欢迎仪式,你来吗?”
说完黄少天可能也觉得太尴尬了,他有气无力地补充一句,“那天我和你打招呼被他们看到了,他们就认定了我和老师比较熟。”
喻文州笑了一下,“有空的话我会去的。”
然而周六并没有放假,为了串休校方修改了放假日期。上午考了一套统一的模拟数学卷,下午改成了自习。
老师们倒不用特辛苦,考试卷子要放假回来后才讲,除了班主任,其他老师大多都回家了。喻文州晚上约了人吃饭,吃饭的地方离学校比较近,他干脆就没回去。趁着办公室没什么人比较安静,他刚好来写月工作总结。
写了一会微信响了一声,他拿起手机,是领导发在他们年级群里的运动会通知。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喻文州突然想起来穿运动服的黄少天。
他昨天下午去门卫那里取东西,路过操场,看到一个班在上体育课,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他就听到了篮球场边的欢呼声,抬头看过去,刚好看到黄少天抬手把矿泉水瓶拧开顺着自己的头发浇下去半瓶,汗水和饮用水顺着他的锁骨一起流进运动背心里。
他张扬热烈,笑里充满了少年气,甩了甩头发的水珠,对着另一队领头的说,“再来?”
随着他的话音落地,篮球场边又是一阵喧闹。
喻文州不太记得自己看了多久,就好像他也不太清楚自己刚刚回想了多久。翻了翻手边的卷子,找到了写着黄少天三个字的那一份。
过了几分钟领导又一条微信,这次要求老师们一定要积极参与运动会,后面带了几个有用没有的表。
喻文州直起身,拿着水杯走到门口的饮水机旁边准备倒杯热水。一侧头,通过办公室开着的门,看到了走廊里站着的一个熟悉的背影。
他放下水杯轻声走了过去,黄少天穿着蓝白校服站在走廊的窗边,背对着办公室的门,拿着笔,低头唰唰写卷子。
他怕突然出声吓到黄少天,在还有一点距离的时候,他敲了敲旁边的玻璃窗,“少天?在走廊罚站吗?”
黄少天闻声抬头,一看是喻文州,立刻和他抱怨,“老师,我们班太热了,热得我题都算不出来,我来走廊凉快凉快。”
“怎么那么热?”喻文州看了一眼他棕色的刘海,确实是微微被汗水打湿了。“空调坏了?”
“不是不是,”黄少天潇洒地顺了一把眼前的刘海,“有几个女生群体性热伤风,后来我们班一投票,就决定照顾她们,先不开空调了,吹吹自然风。”
“可是!”他拍了一下卷子,“这自然根本就没有风啊!”
喻文州被他逗笑了,看了看他才写到选择题的作业卷,和他说,“那你来我办公室写吧。”
“真的吗?太好了!”黄少天利索地收拾起东西,跟着喻文州走进办公室,“我这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一进屋黄少天就舒服得伸了个懒腰,他把一个闲置的老式桌椅搬到了窗边,拉上了一部分深蓝色的窗帘,让阳光刚好能照到卷子又不刺眼,他还挪了盆绿植,放在了自己视线范围之内,美名其曰写累了可以保护眼睛。
喻文州好笑地看着他,“你筑巢呢?”
他跑过来,从喻文州这里又借走了个靠垫,搭在了自己的椅子上,省着硌得慌。
一抬眼他看到了喻文州杯里热气腾腾的水,“老师!你怎么这个天还喝热水。”
“我胃不好,喝凉的不舒服。”喻文州拉开抽屉,拿了几个纸杯出来扔给黄少天,“你也去倒点热水喝。”
想了想,喻文州又把空调调高两度,在黄少天抗议之前,他轻声说,“你刚刚汗出得多,别一下子吹那么凉的。”
黄少天坐在他斜后方的椅子里,捧着杯小心翼翼地啜着热水,一边写题一边回应他,“知道了。”
在办公室写题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有问题就可以直接问,黄少天是真的很聪明,哪里不太明白喻文州只要点拨一下他就会了。
“这个整式先不要解开。”喻文州拿过黄少天手里的笔,“把这边这个直接代进去。”
黄少天离喻文州有些近,整个人近距离地靠在了他的椅背上,隐隐约约闻到了他衣服上柔顺剂的香味。
喻文州的手很好看,拿着笔,点了点题问黄少天听懂没有。
“听懂了。”他拿着卷子,跑回自己的位置。
两个人在这样静谧的下午,吹着凉风,各自忙各自的东西,
“老师,”黄少天拿笔戳了戳窗台,“这个性质可以直接拿来用吗?”
“你再加一步推导过程,”喻文州手也没停,“不然容易给你扣步骤分。”
黄少天说了声喔,然后乖乖地在中间加了一行。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黄少天低头出声,“老师,倒数第二题条件是不是没给全?”
他等了一分钟,并没有听到回声,抬起头,看到喻文州带着耳机在聚精会神地看一个课件。
不知道是心里不再燥热,还是蓝色的窗帘把屋衬得宁静而温和,他在这种安静里找到了巨大的舒适和温柔。
喻文州侧脸很好看,认真起来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多看几眼,睫毛也很长,语文老师那些又像春雨又像细丝一样的比喻句变着花样的在黄少天脑海里翻涌。他甚至在这一刻,理解了那些被嘲笑只会花痴的小女孩。
一瞬间的,飞速的,连风都来不及捕捉的,心跳加速。
少天,少天?
黄少天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喻文州是在喊他,愣了一下,然后从无意识的神游里醒过来。
“想什么呢?”喻文州拿着空杯子走过来,看了一眼他的作业卷,“这道题不会?”
“没有没有,”黄少天摇摇头,迅速地把他推向饮水机那边,“我就是突然觉得,”他放慢了语速,“我越来越喜欢学数学了。”
“是吗,”喻文州笑了笑接完热水回到自己的座位里继续做总结汇报,“那我确实会很开心。”
办公室再度陷入安静,只有两个人的下午,像海一样触目可及无边无际的蓝色,不冷不热的风,微微垂下叶子的绿植,还有喻文州打字和黄少天写字的声音。
黄少天掏出手机,想了想,发了一条朋友圈。
“我好像真的越来越喜欢学数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