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江湖有一传闻

我听说江湖有一传闻,说我和姓喻的那小白脸搞上了。当然原句不是这么说的,酒肆茶馆里的原话是,大名鼎鼎的剑圣和那深不可测的武林盟主怕是天作之合。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正在往嘴里塞桂花糕,人人都说京城百花坊的桂花糕是一绝,我却差点被噎得直接去西天取经。

我想大喊一声胡说八道,可惜张不开嘴喊不出声,只能在心里过过瘾。

我一边锤胸口一边拎起茶壶进行自救,正巧张佳乐从后厨走过来坐在我对面,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自顾自地念叨着,至于吗,桂花糕真有这么好吃?


我没理会他的反问句,给他拉到一边偷偷地问他,听没听说最近江湖上的那些传闻?

张佳乐别的不行,搞起江湖的流言蜚语很有一套。他立刻和我一起蹲在墙角,用一种我模仿不出来的神色兴奋地问我,“哪个谣言?是不是说方锐因为太像丐帮的被呼啸派逐出师门的那个?”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实在没想到方锐还身怀这样的绝技。张佳乐打量着我的脸色,“我说的不对,不应该啊?啊!我知道了!是不是说王杰希治不孕不育的那个。”

我脸色可能更难看了,张佳乐摆摆手,“难不成是说叶修不是人的这条?可我以为这个大家都知道啊。”

我有气无力地问他,“你行不行啊?”

那你说,张佳乐不耐烦地问我,“你到底想说哪条啊?”


我吞吞吐吐地说,哎就是那条,那条说说说说…

张佳乐自然而然的接着我的话音往下唱道,说说说说说你爱我,然后又冲我嘚瑟笑笑,我我我我说不出口。

气得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和你说正事呢我!这传闻是关于我的!”

张佳乐暧昧地打量了我一眼,然后喊过来一个跑堂的店小二,往他手里放了一锭元宝,问他。小二,最近江湖上有没有什么关于剑圣的传闻?

那店小二怕不是从中草堂学成归来的,一口京腔学得活灵活现,他站在桌子前用一个全茶馆都能听到得音量,“当家的您没听说啊?这京城都传遍了,说那剑圣啊和新晋的武林盟主,是一对儿!”


说到对字的时候,这店小二加了个儿化音。还把两只手腾出来,伸出两根食指往一起一凑,表达出一对儿的意思。

张佳乐笑得快趴桌子底下去了。

等他笑够了,也可能是察觉到我杀人的目光了,他清了清嗓子,问我,新晋武林盟主?喻文州啊?

我哪知道,我生气地怼了怼桂花糕,“现在这些江湖记者还有没有点业界良心了,连张图都没有,连个石锤都放不出来,就敢随便造谣,小心本剑圣去……”

“你再大点声,”张佳乐倒了杯茶悠悠地说,“再大点声,全茶馆就都知道男主角之一在这了。”

我打量了一下四周,忿忿地闭嘴。

哎但是吧,张佳乐凑过来,“少天,我觉得你还不太吃亏,我听外面人说那喻文州可好了。”

我生气地反问他,“你哪边的?”

不是不是,张佳乐真诚地看着我,真诚地开口,“我听那群小姑娘说的,那群小姑娘说他眼里有星辰大海。”



喻文州这个人眼里有没有星辰,我不知道。但是我觉得他脑子里肯定有大海,晃一晃没准还能听见水声。

我太知道这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了,归根结底都怪他脑子里进水了。

往前翻武林记事本,你压根找不到喻文州这号人。

我们行走江湖的,讲究一个传承。师从何处,派归谁家,这都是有讲究的。越是显赫的名门,越容易培养出了不得的后代。

但喻文州不一样,要不是读过西游记,我怕是信了他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这种说法。

他这个人,你找不到来历也就算了,你还不知道他武功深浅,就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平白无故的成了武林盟主。

不服的人当然有啊,一抓一大把,一群人壮志豪情的去挑战,结果愣是连人家武林盟的山都没爬上去。


从此这传言就多了起来,有人说这喻文州是妖怪变得,还有人说喻文州会做法,说法千奇百怪。甭管怎么说,他在江湖传言界是火了,你就是说他本体是金毛狮王,都有人信。

但是一个月前他在武林大会上一露面,一群人惊了,这武林盟主怎么跟说好的大妖怪不一样?怎么长得一表人才的?怎么说话办事还温文尔雅的?

哎呀,小姑娘们捧着胸口,喻文州刚刚好像回头冲我笑了!



江湖里从来不缺溜须拍马的,一群心怀鬼胎的人一看这个情况,立刻叫人备了金陵八十一钗的画卷,个个婀娜多姿风情万种。

本来按剧情这么发展下去,实在是郎情妾意你侬我侬形式一片大好。就等这男主角万花丛中过,随便摘一朵,然后众人预备开始,这新版金瓶梅就正式开机。

没想到喻文州不按套路走。

估计这买画卷的人做事毛手毛脚地,从哪个不良地摊收的画卷也没认真看,就都呈在喻文州眼前了。

喻文州看了一眼,然后伸手指了一下,“我看这个就不错。”


身边的狗腿子立刻上前笑容满面,“喻公子,您觉得不错的那肯定错不了啊,您放心这事包我身上,不出三天我就把这姑娘送……”

何止错不了,喻文州指的这人那简直是万里挑一。

狗腿子一边说笑一边低头看画卷,不看不要紧,一看直接吓出来一声怪叫,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睛地把剑圣画卷放混进来了?

他顺了顺气,低眉顺眼地笑着问喻文州,“喻公子,您看这闹不闹,下面的人不会办事,闹了个玩笑,您别往心去,来,您再挑挑,这京城要什么样的没有。”

不必了,喻文州笑着摇摇头,指着本剑圣的画卷,“我看这个真是不错,就按你说的来吧,就三天。”



三天早就过去了,这人最后被怎么处理的我没听说,但这剑圣和武林盟主怎么相恋的故事,我快听八百个版本了。

张佳乐时不时就躺在椅子上笑得死去活来,一边笑一边兴奋地问我,你听说上一个故事了吗?他们说喻文州在大明湖畔钓鱼的时候认识你的。

我冷漠地松开张佳乐的手,另一只手往他嘴里塞了一块牛轧糖,指望着能把他嘴黏上。

不能再任其这么传下去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得去找喻文州聊聊。


到了武林盟山脚下,我发现那群人也并非完全胡说。这山是真的有阵法,不得其法的在里面困个三五个月都有可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对这阵很熟。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飞到了喻文州府邸的门前。

好事不留名,大侠不通行。登门拜访就不必了,那太尴尬。我怎么说啊?我总不能说,开个门啊哥们,我是你们武林盟主的绯闻男友。

聪明绝顶的我决定采用每个武侠小说的男主必掌握的技巧,翻墙。

我绕着府邸观察了三圈,最后在西南方找到了一个又隐蔽又视野开阔的墙头。

行,就你了。我稍微一个助力,身姿灵活的飞上了墙角。我自认为这一套程序做的相当潇洒利落,业务能力直接一百分。

啧,我低头往下看了一眼,院子里居然有人。大白天的,有个男的,躺在院子正中间的躺椅上,懒洋洋的晒太阳。

看起来我也一时半会不方便下去,我拍拍土,坐在了墙头。


说实话,到底要怎么和喻文州说,我也没太想好。

我其实更多的是来找心里安慰的,我巴不得晚上就看见哪个小姑娘被送进喻文州的房里,然后红烛摇曳灯昏影暗,继而我再给王杰希点好处费,让他帮我把这事名正言顺的传出去,这谣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剑圣真是好才智啊,我在心里为自己撰写诗篇,溢美之词源源不断。

行了,现在万事俱备,就差一位妙龄美人了。我满怀信心和激动地蹲守在墙头。

三炷香的功夫过去了,我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位妙龄美人。

半天时间过去了,我并没有看见任何一位美人。

一天过去了,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星河闪烁万籁俱寂。我终于得出结论,这他妈喻文州的府邸就没有女的。

我好气啊,气得我想直接问问喻文州,你是不是不行?

我堂堂剑圣蹲人家墙头,浪费一天的时间就看院子里晒太阳的男人翻了几次身,这事要是传出去,叶修估计得笑得打嗝。


“郑轩,要不要过来喝点酒,”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声音很好听,邀请那个躺在竹椅上的男人一起喝酒。

叫郑轩啊,我心里念了一下。尽管我面上都不显露,但心里还是有点惊诧。这人走过来,我竟丝毫没察觉到。这个武功,我眯眼想了想,恐怕不在蓝溪阁几大高手之下。

还没等我惊讶完,竹椅上躺着的那个郑轩懒洋洋地冲我开口,“你也下来喝点吧。”

这他妈不就很尴尬,我没有做那种假装听不见或者装作不是在说自己的傻事,稍微犹豫了一下,从树丛遮掩的墙头上跳了下来,挠了挠胳膊,尴尬的冲郑轩咧嘴笑一下,“嗨。”

嗨什么嗨啊,郑轩翻了个白眼,“早就看到你在那了。”

怎么可能,我有点生气,“早看到你怎么不说,害我在这蹲了一天。不过你怎么发现的,我觉得这地方不错啊,你看到那个树没有,我特意观察过影子的。刚好能给我遮住……”

“我懒得说,”郑轩掏了掏耳朵。

刚过来的那个男人,对,就是声音很好听的那个,和气地回答了我的第二个问题。“是挺不错的,不过你没听说陷阱往往放在最合适的位置吗?”

这个论调,我突然觉得很耳熟,仔细想了一下,居然和我们蓝溪阁的机会主义理论很相似。再设身处地想一想,我不得不承认,换做我是这个府邸的主人,我也会对那个位置格外注意。

妈的,出师不利,我心里叹口气。

更倒霉的还在后头,我坐在了石桌旁,借着月光看清了对面那个声音很好听的男人,心里先是一个大写的卧槽!然后紧跟着开始狂刷弹幕。

居然是喻文州!

虽然这是我第一次见真人,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在街头巷尾的爱情故事里,我和他就快要红尘作伴了。闹成这样,我肯定是要偷摸买一张喻文州画像看的。

没想到见到真人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这真人怎么比画像还好看。

可能是我的眼神太过复杂,郑轩扫了我一眼,回头问喻文州,“这人你认识啊?”

喻文州笑了笑,哎你别说,他这一笑是有那么点衣冠禽兽的味道,怪不得京城的姑娘们没事就给他绣荷包。噢,他笑了笑,然后对郑轩说,“这个是少天。”

什么少天,我靠,能不能好好喊我名。

“噢噢噢!”郑轩恍然大悟,指着我,“就是你那个绯闻男友,剑少黄圣天!”



说起来有点惭愧,那天晚上的后续发展完全出乎我的预料。

我本以为我和喻文州碰面会万分尴尬,两个人先是和对方打个招呼,然后商讨一下解决办法。哪怕喻文州和我说他是用我当挡箭牌呢,这个说法我都能理解并接受。

但可惜没有,预想中的情节都没发生。

喻文州他先是招呼我和郑轩一起来喝点酒,不愧是武林盟主,盟主私藏的槐花酿比市面上卖的好喝多了。

他笑眯眯地对我说,“少天喜欢的话我那里还有。”

不是,等会,我喝的有点多,他这人怎么就直接上来喊少天呢。

“喻公子,”我慢条斯理地和他说,“你是不是被坊间传闻给刺激到了?”

喻文州冲我点点头,“是有点,”他又给我倒了一杯酒,“传闻里说我俩彼此思慕,可我对少天分明是一见钟情。”

还没等我缓冲过来,他眉眼弯弯地接着往下说,“传闻里还说我和少天已经私定终身了,可我却亲都没亲过。”

妈的,这一句话,信息量过大,直接把我脑子烧短路了。我以前也不知道我自己居然这么不能喝,一共没喝两碗呢,就醉倒在人家石桌上了。

等我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我躺在武林盟的客房里,给自己昨日的表现狂刷一星。

下一刻我居然下意识的摸摸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在不在。做完检查之后我深深地为我自己被地摊文学给洗脑而感到悲哀。

趁着四下没人,我赶紧翻墙跑了。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古人诚不欺我。这喻文州太可怕了,他怎么不按正常套路出牌啊,这人是不是带资进组在这改剧本呢?

但是,我有点心虚地咽下一碗醒酒茶,昨晚他说完那句话之后,亲没亲我啊?

不是我少男情怀总是诗,当时那个气氛吧,就很暧昧,俩人离的还近,郑轩什么时候回屋的我都不太记得了。

喻文州在我眼前就笑啊笑啊的,这人笑起来真的挺好看,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所以说,亲了没啊?



亲不亲这不重要,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一边为自己加油打气,一边又往武林盟的山上飞。

昨天的正事还没说呢,这不行,我得去找喻文州说清楚。

想了想昨天的事故,这次我决定走正门。反正喻文州不要脸我就不怕尴尬。越想越有道理,打算要是谁拦我,我就站门口大喊几声喻文州。

没想到压根没人拦,门口的小厮一看是我,直接把我往里带,还和我说,我们公子吩咐过了,您要是来了就直接去后花园,他在那等您。

什么破地方,我心里啧了一声,还后花园,这什么适合谈恋爱的五A级风景区。

等我走到那,我才发现我真是小看喻文州了。

他穿着一身白衣,坐在那里,隔着石桌冲我笑了笑,轻声喊我,少天。

我抬眼看那石桌,上面堆满了京城各式各样的糕点,几乎都是我喜欢吃的。心情有些复杂,喻文州对我的这些了解大概也是被江湖传言给科普的,万万没想到这传言还挺写实。

我干巴巴地冲他打了个招呼,想了想开口对他说,“喻公子,我主要是想和你谈谈江湖那传闻的。”

喻文州递给我一块杏仁酥,“少天尝尝这个,我觉得味道不错。”

“公子,”我诚恳地看了他一眼,“你能喊我黄少天吗?”

好,喻文州点点头,“就按少天说的来。”

他脑子里有海,真的。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觉得算了,喊啥不喊啥都是小事,“喻公子,我知道你被传言扰的心神俱疲。”

“我没觉得是传言。”他还维持风度的对我笑了一下。“我真觉得那堆画卷里属少天最好看。”

喻文州你是不是被流言洗脑了啊!!我痛心疾首,凑到他面前,“你看看我,”我比划了一下自己,“你看看!我和画卷上那剑圣长得不一样!那画卷自带美颜磨皮瘦脸效果啊!”

喻文州抬眼打量我一眼——他长得真好看,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竟然有点心跳加速。

他没说话,八风不动地冲我笑笑,还递过来一杯香茶。

“喻公子,”我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的和他商量,“你看,你这刚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清誉就被在下毁了,在下心里过意不去啊。”

“少天说的对,”喻文州竟然认同地点点头,“我也觉得我有点吃亏。”

是吧!你终于明白我的意思了!我倍感欣慰,甚至想热泪盈眶。

没想到喻文州直接凑过来,趁我还没反应过来,飞速地在我的侧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贴在我耳边说,“这回好像就不吃亏了。”



这次不用怀疑,这次真亲了。

我躺着张佳乐的铺子里,有苦不能言。

我那天被喻文州亲了一口之后,直接吓跑了。一路跑回了京城,才发现自己的脸居然都红了。

妈的,我在心里恨自己不争气,不就是他亲了你一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再亲回去啊,看看是谁膈应谁!

我甚至还在脑海里想了喻文州一下,发现自己要是亲回去,哎哟居然也不吃亏。那人细皮嫩肉地,嘴角总是挂着一点笑意,一双眼睛看着你,里面仿佛装满了春意。

停,我在榻子上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那天从武林盟回来,一路上心神不宁的,甚至没注意路上行人探究的八卦目光。

第二天流言就传遍了,酒馆里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最近有一则江湖传闻不知道大家听说没有,传闻说啊,说那剑圣从武林盟出来的时候,衣衫不整面色羞红。

讲到羞红这里,张佳乐铺子里那个店小二,又伸出手装作害羞的样子盖了盖脸。

他妈的,张佳乐坐在我对面,笑得要死要活的。



武林最近不太平,按日子推算,一年一度的华山论剑要来了。

江湖从来不缺新鲜事,我想了想,要不我和喻文州的事就算了,让他们传去吧,反正过了三五个月,也就没人记得了。

就是有点可惜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喻文州那里喝一杯槐花酿。

我没有想他,我是想他的酒了。

“有一个好消息,”张佳乐抱着刚出炉的桂花糕坐在我对面,冲我挤眉弄眼。

张佳乐的话不能信,尤其他口中的好消息。他这个人,天生就和好消息几个字不沾边。

“不信啊?”张佳乐挑眉,“我跟你说,不出几日,你和喻文州的谣言就没人传了,这还不是好消息?”

这个算好消息吗,我思绪一时有点乱套,分不清苦乐哪个更多。不过我面上还是装作感兴趣的样子,捡起一块桂花糕,问他,“怎么办到的?”

张佳乐凑过来,小声地和我说,“因为喻文州就快死了。”

什么?我整个人直接愣住。

“我听说啊,”张佳乐压低嗓音对我说,“我听说去华山的路上有人雇了烟雨楼的刺客,准备暗杀他。”

这怎么,这不行。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能说死就死呢。

我心里突然涌起不受控制的难过,抓起桌子上的剑,不行,我得去找他。

张佳乐伸手给我拦住,疑惑地看着我,“你管这破事干什么?”

我,我有点哑口无言,竟然有些找不到立场,想了一下干巴巴地说,“我是觉得喻文州这个人不错,这样就死掉太可惜了。”

“黄少天,”张佳乐嗤笑地看了我一眼,“没想到你还是个社会主义剑圣。”



没理会张佳乐在那冷嘲热讽,我拿起剑直接往武林盟的山上飞。

心里乱七八糟的,一会想起喻文州的笑,一会想起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最后想起我那天在自家院子里。有人敲门,推开门发现是喻文州府邸的小厮,他抱着几坛酒,手里拎着一点糕点对我说,这是我家公子吩咐的。

喻文州这个人啊,我越想越不是滋味。反正我不允许他就这么死了。

飞到武林盟门口,正准备敲门。往下一看,发现喻文州刚好就站在院子里,和一个年龄不大的小鬼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看见他还没动身出发,还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我先是松了一口气。再看了一眼那小孩,我靠,喻文州对他好像还挺亲近的,这不能是他私生子吧?

好奇心作祟,我想了想,没敲门,又翻上了另一侧的墙头。准备做点非常不君子的事——听墙角。

趴了一会我隐约听明白了,这小孩叫卢瀚文——噢姓卢啊,我开心的拍拍身上的土,姓卢那就和喻文州没什么关系了。

正准备跳下去,突然听见喻文州问卢瀚文,“记住到蓝溪阁怎么说了吗?”

嗯,蓝溪阁?我又趴了回去。

“记住了。”那小孩拍拍胸脯,脆生的回应,“到了蓝溪阁我就说,蓝溪阁的剑圣在吗,有一桩生意,我们公子要动身去华山,想雇您一路护着点。”

嗯,喻文州点点头,伸手给卢瀚文调了一下衣服上的佩饰。

想雇我啊,我趴在墙头开心地想,还算你家公子识相。

“可是公子,”卢瀚文开口问,“那剑圣哥哥要是不接这笔买卖怎么办?”

没事,喻文州的手都没停,头也不抬地对卢瀚文说,“那你就去巷子口大声的喊,'我听说江湖最近有一传闻,说那剑圣忙于爱情连工作都不顾了。'”



我坐在马车里,手里抱着糕点,嘴上不闲着,眼睛也一刻不停地瞪着喻文州,表示我的愤怒。

喻文州真诚地同我道歉,“我真的不知道少天当时在墙头。也没想到少天会直接摔下来。”

哼,我冷笑还没来得及出口,他接着往下说,“我要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伸手把少天接怀里。”

喻文州,我咬牙切齿地问他,“你是不是街头八卦听多了,有点太入戏了?”

喻文州笑笑,没有再过来撩拨我,他伸手给我腰后面铺了层垫子,舒服得恰到好处。

马车赶到郊外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两侧都是竹林,脚下野草茂盛,静寂地中透露着杀机。

我在小憩中睁开眼,看了对面的喻文州一眼,压低声音对他说,“起码来了八九个人。”

话音刚落,我抬手拔剑,接住了上方射来的毒箭,竹箭被我劈成两半,箭头躺在车厢里,月光渗进来,悠悠泛着绿光。

我眯着眼睛看了一下,剧毒离恨愁?嘉王朝的东西怎么会在这?

“不是说来的是烟雨楼的刺客吗?”

“烟雨楼不过是拿钱办事,”喻文州掀开帘子看了外面一眼,那些刺客已经被郑轩他们收拾的差不多了,一个活口没剩。“真正想杀我的应该是嘉王朝,他们那最近乱得厉害。”



夜色实在是太浓稠,没办法再往前赶了。郑轩把马车停在一座破旧的寺庙门口,大家准备在这凑合一晚。

我打量着这茅草棚搭起来的庙,侧身问喻文州,“这位公子,您知道什么样的地方最适合杀人放火吗?”

喻文州笑了笑,那笑容里竟然有些冷意。

我瞬间懂了,低声问他,“你想把他们一网打尽?”

“少天不想知道,是什么人在追杀叶修吗?”

我眯眼看喻文州,突然明白这熟悉感是哪来的了,他这个人,无论是宅邸布局,还是行事做派,竟然都带有蓝溪阁机会主义的风格。

庙里没被子,夜深十分,风吹进来,还稍稍一点冷。我原本是打算在庙的另一头躺下的,但喻文州非让我躺他身边,他笑眯眯地说他怕黑,这种傻子听了都不信的话我一时竟也没找到推辞的借口。

又一阵风刮过,我打了个寒颤。我们蓝溪阁地处东南,一年四季温暖如春,在那住惯了,我实在是有点受不住这小北风冷飕飕地吹。

刚准备站起来活动活动暖暖身子,旁边的喻文州突然把袍子解开,披在了我身上。

我闭着眼,没敢动。他伸手,在脖颈处那里掖了掖,好让它贴合皮肤不漏风。

那一瞬间,我竟有些心动,想问他的话从心里冒出来,差点脱口而出。

我想问他,喻文州,你是不是喜欢我。



按正常小说情节,气氛发展到这里,多半助攻们就该搞事推波助澜一下了。于是我等了片刻,可惜那郑轩李远加上卢瀚文,一个睡的比一个死,没一个站出来接戏的。

我心里叹气,果然地摊文学不应该信,都是胡扯。

突然,喻文州毫无预警地俯下身子,呼吸的温热喷到我皮肤上,他靠在我耳边悠悠地说,“少天要是醒了,就别装睡了。”

这人他妈的,撩我没完了是吧。我睁开眼睛伸手拽住他的衣领,准备让他见识见识剑圣的厉害。

这个时候,迟到的配角们终于登场了。我清楚听到有一阵脚步声,从庙的斜后方包抄了过来。

我离喻文州极近,两个人说话恐怕都要贴着嘴唇,这个不上不下的姿势有点尴尬,他在百忙之中竟然还笑了一下,然后冲我点点头,示意可以动手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我才发现,对面郑轩那几个人压根没睡着,此刻脸上都是一片清醒,手上握着兵器,眼神充满警戒。

得,我翻了个白眼,感情是一伙戏精。

喻文州侧耳听了一会,脸色突然沉了下来,“王杰希的情报弄错了,”他声音有些哑,“虚空的人怎么也混了进来。”

我心里也是一惊,虚空的人用毒很厉害,和嘉王朝那种市面流传的毒不一样,虚空那边的能耐听说是从苗疆传过来的,邪得狠。

我没由来的有点心慌,早知道虚空的人也混在里面,我就出发之前去王杰希那讨点草药了。

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小时候乱吃东西差点丧命,那时候为了救我,蓝溪阁遍寻灵丹妙药,后来张新杰徐景熙方士谦几位神医轮流给我号脉,草药吃了一筐又一筐。不但身体调过来了,还意外的对毒有了免疫力。

但我担心的是喻文州。

我想了想,把喻文州拽到身后,“你在这等我,我出去看看。”



我站在庙门口,整个人几乎要融入夜色里。看着对面虚空的人,有点生气,“你们不好好在苗疆待着,来这搅什么浑水?”

虚空那个领头的,不慌不忙站出来说,“我听说江湖有一传闻,说那……”

闭嘴,我面上挂不住直接拔剑,一天天不好好练武,听什么狗屁传闻。

对方也不恼,摆摆手,一群烟雨楼派来的杀手附拥而上,嘉王朝的人在后面不慌不忙地开弓。场面一时没有更混杂。

喻文州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庙里出来了,他站在我身后,风把他的头发微微吹起。我突然想到身上还系着人家的袍子,总觉得隐约闻到了松柏叶的香气。

喻文州随身带着的这几个人身手还是不错的,打起群架来也不落下风。其中那个卢瀚文,虽然年纪小,但是一看就是个好苗子。更何况他也是个用剑的,这一看,我就忍不住多看几眼,越看越觉得熟悉,这怎么是我们蓝溪阁的剑法?

我手上一边潇洒利落的舞剑解决对面派来的一群饭桶,一边思索着,等下忙完一定要好好问问喻文州,是不是和蓝溪阁有什么渊源。

没打几下我就看出来了,那虚空不是真的来杀人的,多半是趁乱来打探什么的。烟雨楼倒确实是接了单子,可我看今天来的这众位姐姐们心情不顺,打到最后,居然就剩嘉王朝的一些人在这顽强抵抗了。

我抬眼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这群人,死的死伤的伤,战斗力基本为零。剩下的就不归我管了,喻文州乐意怎么审就怎么审吧。

转身我就朝喻文州走过去,准备把袍子还给他。这时候听见地上躺着的某位仁兄直接开口喊住我,“黄少天!你不想知道魏琛现在在哪吗?”

又来了,我翻了个白眼,回身准备和他聊聊。在我和喻文州传出绯闻前的一个多月,江湖传闻多半是围绕魏琛的。每天都有一群人讨论蓝溪阁当家的魏琛跑哪去了。

按照众人杂七杂八的说法,魏琛这时候恐怕已经游到北朝鲜了,我已经对此类传闻产生了极强的抵抗力。

我回身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他……”

话还没说完,我听见喻文州着急的喊了一声少天,然后整个人朝我护过来,从后面伸出双手把我抱在怀里转了个圈。

毒箭贴着喻文州的胳膊擦了过去,他要是不抱住我,这中箭的就该是我了。

我一时被他搂在怀里挣扎不开,心却跟着慌了,抱着喻文州的手都有点发抖。



这事要是传出去,我剑圣真的就不用混了。永远活在坊间传闻里算了。

堂堂一剑圣,居然被英雄救美了。我眼前仿佛都能看到张佳乐铺子里那店小二,又开始了他的模仿秀。

气的我多瞪了躺在马车里的喻文州几眼。

“别气了”他好脾气地冲我笑了一下,“我这不是什么事也没有。”

也许冥冥有天意,喻文州身上居然带着神医徐景熙做的药囊,嘉王朝那些小打小闹的毒,根本就伤不到他。

但该生的气我还是要生的,“换做是我我也没事!”我皱眉问他,“你这一个没事就听坊间传闻的人,就没听说那剑圣从小草药吃多了百毒不侵吗?”

“听说了,可我怕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我还是不满意。

“就算没有万一,”他声音好听的接着对我说,“我也舍不得让少天疼。”他一双眼睛看向我,那一瞬间我竟然懂了,小姑娘们说的眼睛里有星辰,是怎么个意思。



闹成这样,华山论剑多半也是个幌子,那还去个屁,一行人直接决定顺原路返回。

喻文州伸手拽拽我袖子,“别生气了好不好,”他居然还哄我,“该付给蓝溪阁的钱我们照付。”

说到这里,我忍不住就问了,“你跟蓝溪阁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他低声问我,“少天真的记不得了?”

“记得什么?”

他想了一下,笑着问我,“少天十二岁的时候,是不是在蓝溪阁打过一场架。”

“喻文州,”我无语地看着他,“我从小到大打过的架比你的睫毛都多,你能不能说点有用的提示词?”

他笑盈盈地反问我,“那少天每次打完架都哄人家说‘别哭了,我长大以后娶你好不好’吗?”

这他妈………?我震惊地看着喻文州,他说的那个人我有印象,我非常有印象,可我记得那人,那人…

我记得那人白白净净地,比我矮一头,和我打完架一张小脸气的通红,我还以为要他气哭了,下意识的哄他说别哭了,我以后长大娶你。

就因为这事,我还被笑话了好几年。蓝溪阁那群人,得空就问我,黄少,你什么时候娶人家过门啊?

可那个人我再也没见过。

但就算是没见过,我也是记得他的样子的。实在是把他和喻文州联系起来有点费劲,我结结巴巴的愣在那里。

“当时少天被魏前辈带去练剑了,”他轻声对我说,“我被方前辈带去修阵法,后来江湖不太太平,前辈就让我来接管武林盟了。”

不是,等会,我有点晕,这居然还是个青梅竹马的剧本,但喻文州此人非常擅长捕捉机会,他看出来了我的震惊,从而乘胜追击对我说,“我那天就说了,”他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拉了一下我的手,“我对少天是一见钟情。”

喻文州冲我眨眨眼睛,我恐怕是多年没动凡心,有些生疏了。这回碰上个段数高的直接有点招架不住。他这个桃花眼,真是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

“而我一直都很想少天。”

不能忍,他还没完了,我直接欺身吻了上去。

他张开双手,抱住了我。他身上带着一点松柏的清香味道,好闻的要命。嘴唇很软,我贴上去,稀里糊涂的就张开嘴和他抵死缠绵。

吻了不知道第几轮,他抱着我,轻声对我说,“少天,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我把头埋在他颈部,那里温热又好闻。心想,喻文州,你这人怎么先上车后补票啊?

你去街上打听打听,故事里的咱俩,都三年抱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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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剑压着帽无聊地走进酒楼。

喻文州今天去解决冯家的事去了,说白了就是一群老头子开会,喻文州身为武林盟主,不好推辞,只能赴宴。

但我懒得听老头子那点破事,就算跟着去了也不方便跟喻文州黏黏糊糊的,反正他也当天去当天回,我就没跟着,留在京城准备去茶馆里逛一逛。

我好久没来这边逛了,这么长时间我都住在武林盟的山上。那山上有趣的地方很多,山谷间小河淙淙,夜晚躺在那里,能看到满天繁星。

有的时候喻文州会突然凑过来亲我,那一刻繁星映在他眼睛里,我舍不得移开目光。

住进去了我就发现,我当年的结论是对的,这武林盟居然真的一个女的都没有,我忍不住把那天的心理活动跟喻文州讲了。

结果这人挑眉问我,少天觉得我不行?

然后整个人压过来,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我,他非常行。真的很厉害,我第二天几乎是撑着腰起来的,看着地上散落的瓷杯碎片,难以想象我俩昨晚居然激烈得把这玩意都碰掉了。

想来想去,我坐在这酒楼里,脑子里想的竟然还都是喻文州。



我要了一壶烧酒,一吊烧鸡,准备侧耳听一听最近的八卦,回去给小卢讲逗他玩。

四面八方逐渐有嘈杂的声音传过来。

“你听说没有,说那剑圣和盟主总打架,有一天晚上,俩人在屋子里打的茶杯酒壶都碎了”

“听说了听说了,俩人打起来,打的时间特长,后半夜还传来怪叫。”

“哎哟,我就说俩人处不长吧。”

“谁说不是呢,听说盟主今天孤身一人去的冯家。”

“看这架势,八成是分了吧。”

“分了分了,肯定分了。”

说书先生顺了顺他的白胡子,醒木一拍。底下的吃瓜群众放下手里的瓜子,很给面子地啪啪拍手。

“江湖最近有一传闻”先生抬眼扫了一下群众们,接着说,“传闻说,那大名鼎鼎地剑圣,和那深不可测的武林盟主,八字不合,分手啦。”

一派胡言,我愤怒地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

什么狗屁江湖传闻,就没有一次是准的!


18 Aug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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